陈捕头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年青人。
修长的身材,白净的脸,眉宇间透着一丝清秀和忧郁。
这是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
听说你做事很认真。
是的。
宋县令和我提起过你,捕快很清苦危险,我开始并不认为你能留下来,看来 我好像错了。
沉默。
明天你真的要去?
是。
那你要紧跟着庞二爷,他会保护你的。
夜晚的月光水一样泄在小镇石板路上,路上轻轻的走着两个人,庞二爷和小刀。
庞二爷在六扇门里已经有了十年,三十多岁的年纪,浑身的肌肉闪着古铜色的光。
他是现在六扇门里功夫最好的人,以前不是,因为以前有花满天。
花满天的一手飞刀可不是闹着玩的,而庞二爷手里两把六十斤重的铁锤也不是吃素的。
锤这种兵器一向以力量见长,灵活不足,而庞二爷却可以把手里的铁锤舞的像两只穿花的蝴蝶一样,除了要有力气之外,也足可以看出平日的浸淫。
今晚,他们要去抓人。
一个女人。
一个把180斤重的男人殴打致死的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难不成得有小月月的身材才行?
不管你是什么人,杀了人的人就是官府要抓的人!
庞二爷今天本没想带小刀来,对于一个女人,庞二爷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经他手抓获的人有几百个,其中不乏彪悍勇猛之辈,今天不过是要抓一个女人而已。
所以他没必要带帮手来。
是小刀执意要来的。
这小子,自从进来只要听说有案子就想跟来,也好,今天就叫他长长见识好了。
夜晚,水一样的凉。
庞二爷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线报刚才报知的就是这里。
一座白墙黑瓦的小六合院,门口还挂着两个气死风的红灯笼。
院门虚掩,没有关。
没有关?
庞二爷的心紧了一紧。
庞二爷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小刀在外面等他。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红色的烛光从正房的窗纸和门里透出来,房门居然也是敞开的。
庞二爷蹑手蹑脚的靠近门口。
一个漂亮的女人在喝酒。
忽闪的红光在一抹高耸红色抹胸上摇曳,红色上是晃眼的白。
庞二爷哈腰蹩在门外,门里是一条腿斜搁在椅子上的女人在喝酒。
一幅怪异而又有趣的画面。
女人还在喝酒,庞二爷却再也呆不住了!
庞二爷直起身子,走进了屋里。
屋里的女人依然在喝酒。
庞二爷虎了虎脸,开口道:你是白玉凤?
酒像一条蜿蜒的小溪流进女人的身体里。
我是六扇门的庞虎,今天我要抓你归案。
一粒水煮的花生米被轻柔的送入口中。
尴尬。。。
那个人该死,女人幽幽的说,他欺负了一个小妹妹,那女孩跳楼自尽了。
庞二爷耸了耸身子,这些我不管,有话到衙门里再讲,我只负责抓人。
沉默,短暂的沉默。
白玉凤,你现在就跟我走,庞二爷的身子向前迈了两步。
我要不去呢?
酒是冷的,声音也是冷冷的。
那就别怪我无礼了!庞二爷迈着稳健的步伐向白玉凤走去。
一粒花生米突然从女人的口中激射而出,直奔庞二爷的右眼!
距离很近。
庞二爷的名气不是吹出来的,是在一次次真刀真枪的硬仗中得来的。
微微的侧了侧身子,庞二爷的手没有停,另一只手却向腰间摸去。
那里挂着庞二爷的锤。
从一进门,经验就告诉庞虎,这个女人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所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用最有效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最有效的办法当然就是用兵器!
所以庞二爷的锤子就亮了出来,两个黑黑的大铁锤。
庞二爷的皮带是一根粗粗的生牛皮,办案时两个锤子就挂在腰的两边,像两只圆圆的黑皮西瓜。
庞二爷从来都不嫌累,因为他知道,分量越重,砸下去的效果就越好!
一对黑皮西瓜从上下两个部位向白玉凤冲来。
庞二爷并不想真的把这两个西瓜砸在白玉凤的身上,他不过想要挫挫这个女人的锐气而已。
两个人交手,谁的士气占了上风,谁就可能赢!
白玉凤坐在椅子上,这样的位置对她来讲不算有利。
更何况两只铁锤是从上下两个位置砸来,白玉凤怎么躲?
白玉凤没有躲,躲也不是那么好躲的。
两只大铁锤!
两只大铁锤中间忽然伸进来一双筷子。
筷子?哪来的筷子?
筷子是白玉凤用来夹花生米的,不过这次她夹的不是花生米,是庞二爷的喉咙。
两只铁锤还没有合拢,没有合拢就意味着中间有个空当。
白玉风的筷子就从这空当中钻了进去!
绕是庞二爷身经百战,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两只锤子在空中硬生生的收住,弓箭步变成马步,身子一个后仰,庞二爷使出了铁板桥。
好漂亮的变招!
只不过别人的铁板桥都是在原地,庞二爷的铁板桥却是滑动的。
庞二爷仰着身子,手里举着两把黑黑的铁锤向白玉凤滑去。
怎么回事?
在弓箭步变成马步的时候,庞二爷的脚是要向两边跨出去的,谁知道就在他跨出去的时候,脚下忽然多了两只山芋,于是庞二爷就不偏不倚的正好踩在这两只山芋上!
山芋是白玉凤在左手拿着筷子伸向庞二爷的时候,右手顺便扔的。
顺便扔的,谁信啊?反正庞二爷不信!
信不信也由不得你,反正庞二爷就以这样奇怪的姿势向白玉凤滑去。
因为,因为这样的造型活像一只挥舞着大钳子的螃蟹!
人丢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把命给丢了。
庞二爷越滑越近。
忽然,两只铁锤脱手而出,庞二爷使出了看家的绝招:脱手锤。
庞二爷很少用这一招,因为兵器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最保险!
所以别人只知道他的锤厉害,却不知道他的脱手锤更厉害。
然而现在,庞二爷只能用这一招,也是最恰当最厉害的一招。
这么近的距离,白玉凤很难躲过这一下,再者,也可以借助铁锤脱手的反作用力,将他滑行的身子止住。
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好招。
高!实在是高!
就连庞二爷自己都佩服起了自己。
裙子下忽然伸出来一只脚,白玉凤的脚,脚上还缠了一堆绳子。
洁白的小腿优美地抬了一下,那堆绳子就像箭一样向庞二爷和他的锤子飞来,绳子在半空中忽然展开,变成了一张网!
两只大铁锤,一个庞二爷都被罩在了网里。
庞二爷也硬生生的撞在了自己的锤子上。
疼痛,火辣辣的疼痛,庞二爷倒在地上,血从少了两颗门牙的嘴里流了出来。
透过网眼,庞二爷模糊地看到一张笑盈盈的脸和一支自上而下的娥眉刺。
庞二爷闭上了眼。
白玉凤的手停在了空中,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白净而修长的人站在她面前正在认真地看着她。
白玉凤慢慢站了起来,顺手将有点下滑的抹胸往上拉了拉。
张小刀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居然还有一个捕快。
一个两手空空的捕快。
捕快通常用的武器是刀,小刀嫌它太长,所以没带,庞二爷也没说什么,今晚不是靠小刀来抓人的。
可现在的处境,除了小刀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吗?
小刀可以依靠吗?
谁也没有见过小刀的武功。
白玉凤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小刀。
张小刀开口了:呃。。姐姐,你能不能放开他?
白玉凤笑了,这那里像什么捕快?分明就是个邻家大男孩嘛。
白玉凤竟然对小刀有了一丝好感。
我们是一起来的,所以也得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还是一起躺下,小刀说了可不算。
白玉凤手中那闪着寒光的分水娥眉刺才有发言权。
白玉凤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好啊,你先问问它吧。
随着话音,两支娥眉刺化做点点的繁星向小刀扑来。
小刀也深吸了一口气向繁星扑去。
雕刻如同书法,屏息凝神气韵贯通方可有所成,所以在小刀的体内,自然而然就有一股气息在运转,只不过这股气是用在刻竹子上的,用在武功上会有用吗?
越来越近了,小刀已经可以感觉到娥眉刺所发出的迫人寒气。
忽然,小刀手里多了一把刀。
寸半长的小刀,刀身如竹叶般的瘦削,刀柄是一节翠竹。
叮叮当当,小刀与娥眉短刺碰撞在了一起。
瞬间的相聚难道竟是为了永久的分别?
两个人都站在了原地,彼此默不做声。
白玉凤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武器。
精钢打制的娥眉刺,即使像鬼头刀这样的重兵器砍在上面也不过留下一点点的刀痕而已。
可现在,手里的两根娥眉刺竟然变成了两根竹笋,两根瘦长短小而又耐看的竹笋。
这是什么刀?这又是什么刀法?
能削断白玉凤手中的娥眉刺是因为小刀的刀够快,祖传的陨铁打制的小刀一直是张家的传家宝。
能把白玉凤手中的娥眉刺雕成两根竹笋是因为小刀的刀法够快,祖传的雕花刀法不仅是张家吃饭的手艺,也是张家在乱世赖以防身的绝活。
这是张小刀第一次使用自己的武功。
自然也是白玉凤和庞二爷第一次看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奇异瑰丽的武功。
白玉凤看着手里的竹笋,庞二爷盯着张小刀手中的刀。
小刀缓缓的将手中的武器收进怀里。
在刚才,就在小刀削断白玉凤手中娥眉刺的同时,刀尖已经停留在了她的咽喉前面,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刀竟然将刀停在了那里。
这一点张小刀很清楚,白玉凤也很清楚。
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讲话。
白玉凤便将手里的娥眉刺扔了,准确的说,是扔向了躺在地上的庞二爷。
庞二爷这时已经从碰撞的晕眩中清醒过来,刚才电光火石的那一幕他完完全全的看在眼里,所以他也在思考着下一步局势的变化。
赶紧的一个驴打滚,虽然样子不好看,可这个时候还是很实用的。
小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也就在这个时候,白玉凤已经撞开窗子跳出了屋外,几个纵身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小刀也发足准备向屋外追去。
别追了,小刀,庞二爷扯掉身上的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吐了口嘴里的血水,靠在桌子腿上喘着粗气。
没事吧,庞二爷,小刀关心地凑了过来。
我没事,TNN的,这婆娘还真有两下子。
庞二爷还在喘着粗气。
今天的事跟谁都不要讲啊,有人问起来就说人早跑了,知道不?
你放心,二爷,我谁都不说,我听你的。
庞二爷尴尬而又感激的笑了。
张小刀也笑了,天真且略带忧郁的笑着。